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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陌生,所以吃了大亏。
可经过一百多年厮杀,上千次大大小小的边境摩擦,相互交换投降给对方那么多人,汉匈都对敌人极其熟悉。
真可谓汉知匈深浅,匈知汉长短。
作为战斗在抗匈第一线的将领,傅介子和敦煌太守、都尉们,若连料敌的本事都没有,那这场仗,即便输了也不冤。
想到这,任弘倒是不愁了,打着哈欠,当着众人的面在席子上躺下,撑着头睡起觉来。
天可怜见,这两个月他跑了五千多里,又是翻雪山又是渡沙漠,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真是欲饮琵琶马上催,人都黑瘦了一圈,这几天总能好好补补觉了吧。
看他这镇定的模样,众人的心反倒安了下来,默默做各自的事去了。
却不知任弘心里想的却是:
“人力终有穷尽,接下来就交给天意了。老子要么躺输,要么躺赢!”
……
高大的木杆竖立在库鲁克塔格山下,上面悬挂着动物的皮毛和蹄子、肉、内脏,匈奴右贤王屠耆堂单膝跪在木杆下,戴着面具的萨满巫师在他周围跳来跳去,念念有词。
今日是匈奴人五月祭天的日子,因为不能去龙城,右贤王只能就地解决。
一万匈奴人也跟着右贤王,在营中肃穆跪拜,他们相信这场祭祀能给战争带来幸运。
不过就在祭祀前,右贤王刚刚收到了日逐王先贤掸在铁门关战败的消息。
“死了千余焉耆、危须、尉犁兵,尉犁王也没于乱军之中。”
当时听完后,右贤王皱起眉来,有些失望:“日逐王就没有损些兵卒?”
这场仗,右贤王本来就准备一石二鸟,除了围点打援,消灭汉军援兵外,还要借机削弱右谷蠡王和日逐王这两个刺头的力量,以整合右地。
而除了这两个显而易见的目标外,右贤王心中,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的目光扫视戈壁、高山和绿洲相夹的广袤地域:“这片土地,和漠北很像,地广人稀,对汉人来说太过遥远险恶。”
在右贤王出生前很多年,自次王赵信曾教他的曾祖父伊稚斜单于,将单于庭迁移阴山地区,徙居漠北,以诱疲汉兵。
看上去,那个计划是失败了,因为元狩四年(前119年)的漠北之战里,哪怕伊稚斜遵照赵信计谋,置十万精兵于漠北,想要以逸待劳,可汉朝的大将卫青依然大败匈奴,最后逼得伊稚斜单于独与数百人溃围遁逃,匈奴死伤惨重。
而另一边,左贤王也被霍去病逮了个正着,被斩首虏七万多,左部几乎垮了,霍去病封狼居胥,留下千古佳话。
可如果略过这场惨败,将目光看向之后的历史,赵信的计策其实是凑效了。
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曾经以七百骑兵打下楼兰的浞野侯赵破奴奉命出击匈奴,遭受匈奴八万骑兵围困而大败,汉军全军覆没,赵破奴被俘。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骑都尉李陵孤军深入,遭受匈奴八万骑围困,血战后无力突围,李陵投降匈奴。
征和三年(前90年),海西侯李广利受命伐匈奴,率七万大军寻觅单于至郅居水,遭到单于、左部、右部合力围攻,汉军覆灭,李广利投降。
三场仗,匈奴歼灭俘虏汉军十余万,缴获大量甲胄武器,正是这三场大胜,让危机中的匈奴缓过一口气,奇迹般地维持了百蛮大国的地位,没有分崩析离。
可汉人也学聪明了,自征和三年后,休养生息十余年,不再远征漠北。在这种对峙消耗战中,匈奴越来越沉不住气,大单于想要以战促和,恢复和亲,于是这几年数次主动进攻汉朝,却都损失惨重。
汉已经不再是吕后文景时期任由匈奴入侵欺凌的国度了,经过汉武时代的锤炼锻打,整个国家被高度整合动员,有能力让入侵者付出惨重的代价。
再这样拖下去不行,匈奴得寻求新的战场,既然主动出击必败,那不如引诱汉军远离其国土、壁垒,然后以多击寡!
于是右贤王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王庭附近的西域。
“西域,就是为胡天造地设的战场,白龙堆之险不亚于大漠戈壁,我会给汉人留下几座城池,引诱其援兵不断西来,然后被我调动大军包围、歼灭、俘虏!”
“如此一来,西域会变成二十年前的漠北,变成一个让大汉不断流血的陷阱!”
只要消灭两三批汉军,大汉夺取西域,断匈奴右臂的计划,就会流产,而他右贤王的威望,将随着战争的胜利越来越高,超过大单于的继承人,左贤王虚闾权渠……
“愿天与日月佑右部,赢得此战!”
如此想着,右贤王念诵了一长段祝词,解带挂在颈上,摘帽挂在手上,一手捶胸,向巍峨高山跪拜九次,将马**洒奠了。
“愿天与日月庇佑右部,赢得此战!”
伴随着祭祀完成,一万匈奴人将弓刀高高举过头顶,发出了高呼。
而当右贤王重新戴上自己的鹿角金冠时,斥候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右贤王,汉军前日已出注宾城,三天后将抵达渠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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