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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门前的玄关,王实刚走到屋外,迎面过来几个太监。
当先一人戴着五梁朝冠,脸色白净,身上的穿竹青色曳撒,胸口绣着红色的蟒图,领口露出红色的贴里,与竹青色外袍映衬着颇为好看。
王实估计对方应当是万历身边的近侍,否则不会被赐穿蟒袍,虽然现在京师最好越制,稍稍富贵之家就敢自己订做蟒服,但在正式的官方场合,还是有体制的。
果然旁边一位太监马上对王实介绍道:“王公子快见过冯公公,冯公公乃是先皇顾命之一,乃是皇上身边最亲近之人。”
王实作势就要跪下拜见,冯保抢先一把扶住他,把他拉了起来。
冯保笑眯眯的尖声道:“咱家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小郎君一看便是雄壮之辈,气度不凡。
小郎君效仿汉朝苏武,不惧风浪万里来归之举,必将彪炳青史。
皇上原本让其他人来,咱家专程跟皇上讨了个恩典,要先来看看这个大智大勇的少年英雄。”
王实连连谦虚,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冯保便领着王实,在众内侍的簇拥下,朝着左边的一个院落走去。
待到院门外,其他人候在外面。王实则被冯保领进院子,直接进了二进门,面见万历小皇帝。
……
万历在大堂上接见王实,王实按冯保所说,大礼参拜后,伏在地上,没有抬头。
一个稍微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王卿请起。”
王实小心的站起来,低眉顺眼的等待皇帝问话。
朱翊钧招招手,指指旁边的凳子道:“王卿,今日并非朝会,休要拘谨。来来,坐!
嗤,爱卿好大的个子,刚才进门还不觉得,这一站起来,简直像个铁塔。
啧啧啧,真是羡煞朕了,朕也好想长高一点,不知王卿可有什么秘诀?“
听到这句话,王实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说道:“皇上明鉴,微臣也没有秘诀。只不过这次回来,微臣发现,微臣和我的同伴们,普遍都比较国内人至少高出半个头。
我想这和我们关岛的饮食有关。我们关岛上的孩子从小坚持喝牛奶,肉食不缺,加上大家又勤习武艺,经常锻炼。可能因为这些,个子才长得比较高。“
“竟有此事!喝牛奶竟然还有如此好处。好好好!哈哈,冯伴伴,记住了,朕也要每天喝牛奶!”
“是,陛下。老奴记住了。”
冯保赶紧应诺,忍不住瞥了王实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这小王八蛋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他的随从好像都是七尺高的昂藏大汉,或许真有可能哦!管他呢,往后让自己家里的那些小王八蛋也天天喝牛奶,也许真的有效果。
小皇帝继续说道:”嗯,很好。王爱卿万里归国进贡,又纳土给朝廷。都说要忠君爱国,能像爱卿这样的有多少?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实诚就难得。”
“全赖皇上洪福眷佑,我等才能回归大明。自微臣出生起,家父便教我等忠君之事,嘱咐微臣若有幸重回大明,定要为皇上分忧。
微臣等人久居海外,常常遥望神州夜不能寐。今日能得偿所愿,还能一睹天颜。此生无憾也!
微臣今日觐见陛下,吾皇虽然年少,却是位天纵英姿的英明君主,此乃社稷之大幸,大明苍生之大幸。
臣嘴拙,不太会说话。今天能见到陛下了却心愿,微臣心里实在欢喜得紧。
臣发誓:微臣等回到关岛,将铜矿早日开发出来,为国分忧。畿辅重寄,不负吾皇!”
听王实说的有趣,马屁又拍到痒处,万历顿时爽朗的大笑起来。
冯保撇撇嘴,心中暗暗吐槽。这小王八蛋还敢说自己不会说话,这马屁拍得杠杠的。丫的!这要是是个太监,早特么的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不过看在刚才那箱价值不菲的礼物份上,能帮还得帮帮这小子,也算是对得起他那份孝敬。
王实乘机抬头快速的看了一眼。小皇帝年约十三四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穿得并不华贵,只是皇帝的常服。
小皇帝脸上十分白净,颌下已经有了一些绒毛状的胡须,正是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小正太。
朱翊钧神态间十分畅快,对王实笑着问道:“听冯伴伴说爱卿武艺高强,尤善指挥水师纵横四海,连戚少保对爱卿推崇倍致。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冯保突然出列答道:“皇上,老奴昨日听厂卫汇报,这次护送进贡的关岛水军将士训练有素,一看便是雄壮之辈。与蓟镇边军相比,也不遑多让。
听说戚帅说,这些将士都是王指挥使亲自训练,一手操持的,归途中曾大败数倍之倭寇,自己未损一人。可见戚总兵所言不虚呀!”
王实赶紧谦虚道:“回皇上,微臣归国后,多次听过戚少保威名,既佩服其兵法之精,更佩服其忠君为国之胸怀。
二者兼得,方有戚少保这般绝世名将。微臣不才,今生愿效仿戚帅,以戚帅为榜样,为我大明戎守万里海疆!”
“哈哈哈……”
万历大笑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道:“好好好,说得好!王卿是读书读明白了的,不象有的人,经纶满腹,却没往心里去。
爱卿虽久居海外,却有如此见识,才干亦是非凡,日后爱卿只需用心做事,朕定会大力支持。
呵呵,咱们少年君臣齐心协力,让这天下人看看,江山代有人才出!汝就是朕的下一个戚少保。”
“臣肝脑涂地,愿为陛下效死!”
小皇帝此言一出,王实赶紧顺杆爬表忠心,满含热泪叩首行礼。那倾情表演的水平,绝对可以拿到奥斯卡金奖。
朱翊钧越看越觉得王实顺眼,他俯身搀起王实说道:“好!爱卿免礼。来来来,过来坐下。
跟朕说道说道这海外的事情,听说这濠镜澳的干丝腊人来自几万里海外,据说路上就要走好几年。此话当真?”
“陛下,的确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
今天微臣特意带来了欧罗巴人绘制的天下《山海舆地图》,还有一些海外的稀罕物。
这些都是微臣精心准备的,现在都在微臣的伴当手里,恳请陛下开恩,接受微臣的一片心意。”
万历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立刻吩咐:“哦,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朕就笑纳了。快快呈上来,冯伴伴,你安排一下。让人把东西马上送来。”
“是,陛下。老奴马上安排。”
“快去快去!”
小皇帝兴奋得直搓手,眼睛里充满着期待。
……
此刻,大法堂后院客房里,李太后依旧坐在窗牖下,屋子里站着一个劲装女孩,正是永宁公主。
李太后板起脸问她:“刚刚在街上,他说的可是真的?”
永宁睁着大眼珠装傻:“母后,谁啊?”
“哼,你休要装傻。你知道咱说的是谁?”
“嘻嘻,这个小老……臭小子,是真的!我给他指路,不过我可不知道他是外藩贡使。”
“他有没有对你无礼?”
“他敢!怎么可能?我就是给他指了一下路。母后,你把女儿想到哪儿去了!”
“哼,没有就好!一个女子家,成天舞枪弄棒的。怎能老在外边乱跑,还与不认识的男子说话。”
永宁公主拉着李太后手晃起来:“娘,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那天不是陪着大哥去文庙散心嘛,哪有到处乱跑?”
“好了,别摇了!脑袋都快被你晃晕了,哎,你每次都这样,闯了祸就撒娇。
以后没事,就多在家学学女红,学写字,绘绘画。你也不小了!都快十二了,过两年就要给你物色夫婿了。
这往后啊,不要整天在外边疯,学点女孩子该学的。都这么大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哦,知道啦!娘。”
接下来,母女俩又扯了一会闲篇,倒也其乐融融。
正在这时,冯保领着大群内侍抬着几个箱笼走了进来,顿时把不大的客房塞得满满当当。
李太后好奇问道:“冯公公,这是什么?”
“禀太后,这是贡使王实进献给太后和皇室的土贡,说是关岛的土特产。嘿嘿,老奴清点了一下,总共五箱,都是些大明国内罕见的物事。”
“哦!呵呵,这王实倒是有心了,打开让咱看看。”
“是,太后。”
冯保答应一声,领着众内侍七手八脚将五个箱笼全部打开,李太后踱步过去察看,永宁公主也很好奇,赶紧跟了过去。
“嗤……”
“呀!玻璃镜!”
等看清楚里面的特事,李太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永宁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惊讶的合不拢嘴。
第一口箱子里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镜子,大的近三尺,小的也有巴掌大小,全部镶嵌在一种非金非玉的镜框里。
其实就是塑料镜框,这时代没人能认出来。
另一口箱子全部都是炮制好的龙涎香,最大的足足有十几公斤。龙涎香在这个时代可是种珍贵的香料,小小的一片在市面上就值纹银百两。
第三口箱子不大,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檀木盒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盒子做工非常的精致。
李太后拿起其中一个尺许长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串珍珠项链。
这条项链足足有三尺多长,截在脖子上可以绕上几圈。
最难得的是,每一颗珍珠大小一致,足足有小指头大,温润浑圆,在阳光下反射出流光溢彩。
再打开几个盒子,都是各种漂亮的不像话的首饰。这种后世工艺打造的金银首饰,款式奇特,十分精致。让人爱不释手。
其他两口箱子和前面比起来就有些不起眼,不过里面的东西非常的贵重,都是各种各样的皮毛,有熊皮、虎皮、狐狸皮。
还有一些皮毛众人认不出来,其实是鲸皮、海豹皮等海兽毛皮,实际上价值根本无法估算。
盯着满屋子琳琅满目的财宝,即使见多识广的李太后都有些失神,半响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土贡,前所未有啊!
永宁公主喜滋滋地拿着一面两尺左右的梳妆镜,在那里左照右照,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很快,李太后回过神来,她瞥了一眼永宁公主。
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冯公公,那王实还在皇上那吗?”
“是,太后。王实给皇上也敬献了土贡,皇上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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