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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开口,整个人抖了一下。
他极快地瞟了她一眼,低声道:“裴府女眷已由刑部来尚书做主放出。婉婉......”
阿芙一只手不自觉地攥成圈,忍不住干吞了一下,紧张地看着他。
穆晋珩快速道:“伤重不治,我已派了人去狱卒所说的坟地寻她了。”
阿芙的头“嗡”的一声。
穆晋珩说不出“乱坟岗”三个字,可是阿芙心里岂能不知。
她知道这是真的,可是又觉得这是假的,乃至于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包在了一个幻象里,焦急万分,恨不能连撕带咬地冲出去,冲去一个婉婉还完好无损朝她笑的世界。
穆晋珩只见阿芙面色几变,他担心地伸手去扶,尚未触到,就见她“腾”地起身,然后就呕出一口鲜血,径自喷出半米远。
穆晋珩的茶杯被他一把扔出去,他大声叫人:“来人,快来人,去寻大夫!”
配着胸口翻天覆地的酸涩,阿芙大声嚎啕起来,庭院里众鸟惊飞。
......
大病一场。
阿芙身体底子极好,纵然这几年这样折腾,太医还是表示并无大碍。
人只要心里搁着指望,再大的病都倒不下去。
她烧到有些恍惚,还是亲自看着婉婉被收敛下葬。
婉婉死的很惨,惨到“香消玉殒”这个词都说不出口。
唯一的解脱应该是,她走得很早。仵作验尸后说,应该是被抓当日人就没了。
阿芙哭的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在旷野里吹了半日狂风,回去又发了好几日高烧。
高烧说胡话的时候,她一直拉着穆晋珩问叔裕的消息。
穆晋珩胡编乱造,她听的满面笑容。
可是烧总有退的时候,清醒过来再兴冲冲得朝穆晋珩求证,看他难过的说不出话,阿芙眼里的光也熄了。
她就说:“我想回渔阳,看看澄远。”
二月初还冷着,可是今年春天来得早,陌上有几朵坚强的小花已经开了。
马车走得慢,阿芙几乎能看清每一朵花的样子。
叔裕从来没跟她说过诸如“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句子。
阿芙抱着手炉,风吹起额前的几缕碎发。怎么之前就没想着叫叔裕多说几句肉麻的话来听听呢?
阿朱和穆晋卿也一道回去,他们兄弟在另一架车上,朱烁梦陪着她。
她把半卷的车帘放下,又拢紧阿芙的衣衫,眉头轻轻拧着,意思是阿芙不该吹凉风。
阿芙微微一笑,乖乖的不再往外看了。
这些天她病着,老是想起以前的事。跟叔裕和和美美的时候,跟叔裕闹别扭的时候,他服低做小地哄她的时候,他瞪着眼睛凶她的时候。
阿芙想起初嫁的时候,婆母还在。二哥哥要往福安做官,她哭着求叔裕帮二哥哥求情,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怎么跟她好好说话,幸好有婆母在。
想想也真可怜,自打娶了她,叔裕三天两头被从前最宠他的阿娘和大姐姐骂。记得裴蔓还给过叔裕一耳光?
阿芙忍不住轻轻笑了。
他没想到吧,如今她觉悟这般高,替他四处奔走,阿芙骄傲的想。
不过,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可真短啊,短短十几天就叫阿芙给回忆完了。
她不禁有些发愁,后头几十年的人生,她还有什么可以放在心里品的呢?
她发着呆,话就从嘴里溜了出来:“阿朱,我真羡慕你。”
朱烁梦一愣。
阿芙道:“你跟卿弟还有这么久的光阴能够厮守。”她歪了头,笑道:“你们什么都经历过了,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分开。真好。”
朱烁梦抿着嘴笑了,拿出纸笔,写道:“我比卿大了十岁有余,身子又不好,保不准哪年就没了。我只恨没留下一儿半女陪他。”
阿芙点点头,她懂。澄远现在就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