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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是不是疯子啊,给条活路能死是吧!”大堤上,终于有苦工忍耐不住,指着贺久的鼻子骂了起来。
“我没有不给活路,我只想补好大堤。你们这些人为了修堤而被征调,修补大堤是理所应当。”贺久面无表情,看向身旁的官兵,用下巴指了指那名说话的苦工。
几名官兵闻令而动,向那苦工直扑过去,推搡几下后,捉鸡一般把那苦工拎到了贺久面前。
“补堤和跳下去,选一个吧。”贺久声音冰冷。
“我选直你老娘!”那苦工破口大骂。
“贱民!”贺久飞起一脚踹到苦工的胸膛。
那名苦工就跪在堤边,受这一击不由得向后翻仰,半个身子落在了大堤之外。但好在这苦工的生了一双粗大的手,手指死死抠住了堤边,不让自己掉落。
贺久冷着脸走了过去,提起左脚猛地踩向那苦工的十指。
一声惨叫后,苦工跌进河中,被黄色的浪头一卷,消失了。
“养马岛的人,去洞里补堤!”贺久拔刀怒喝。一朵浪花在他身后的堤坝上拍碎,溅起一阵白沫。
苦工们个个咬牙切齿,但官兵手中的刀晃着他们的眼睛,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养马岛的苦工们低着头,缓缓抱起了地上的石块和沙袋。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一片死寂中,梁疯子忽然扯起他的破锣嗓子吼了起来。
“闭嘴!不许唱!”几个官兵拨开人群,抄着带着鞘的腰刀朝梁奇打去。
但梁奇并不停嘴,他猫着腰穿行在人群之中,躲避着官兵的刀鞘,又继续嚎着: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官兵感受得到背后贺久那阴冷的视线,这白面少爷的毒辣手段让他们也心生畏惧,几个人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梁奇连日里一直在挨打,又没怎么吃饭,片刻之后就被快步追逐的官兵扯住了领子。
“妈的,让你闭嘴,还唱!”
官兵拖着梁奇走到堤坝边,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梁奇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吐沫,继续声嘶力竭地唱。
“把他丢下去!”贺久远远地喊。
四个官兵闻声扯起梁奇的四肢,往堤坝边走了一步。
“一,二……”
为首的官兵喊了一声,四个官兵举起了梁奇的身体。
正在官兵们即将要把梁奇抛出时,身旁却掠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四个官兵定睛一看,却是左三思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推下去。”为首的官兵吼。
“你叫什么?”左三思忽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与你何干?”官兵一脸茫然。
“这名字会名垂青史的,它将会是崇祯九年的山东民变中第一个死者。”
左三思扬起手中抓着的一把沙子,而后向那为首官兵直冲过去。
那官兵右手仍抓着梁奇的手腕,情急之下只得用左手去遮挡沙土。混乱间,官兵听到腰间刀鞘轻响了一声。他急忙低头去看,却看到那柄本应插在刀鞘之中的腰刀此刻却正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之上。
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那官兵呆立一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贼做官,官做贼,哀哉可怜!”左三思从官兵的尸体上拔出腰刀,刀尖指天大声喊。
围观的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惊,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周围一下子陷入死寂。
过了良久,余下的三个官兵才回过神来。他们抛下梁奇,伸手去拔挂在腰间的刀。但刚刚抓住刀柄,几个官兵的手臂却都被人从后握住了。官兵们回头看去,眼睛瞬间被惊骇所笼罩。
几名苦工正死死地攥着官兵的手。那几名苦工的身后,无数衣着破烂的苦工抄起了木棍砖头,他们眼睛里的畏惧和顺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无尽的怒火。
“替天行道!”左三思又大吼一声。
“替天行道!”数千苦工咆哮着,声音仿佛大潮。
“打进牟平,杀了饶登!”左三思高举着的长刀猛地挥下,刀尖指向贺久和官兵。
“杀!”苦工们挺起手中简陋的武器,朝着贺久等人猛冲过去。
四千人的咆哮有如巨龙嘶吼,即便是五丈河里的河水奔腾,也在这排山倒海的冲锋下显得相形见绌。
“莫道石人一只眼,跳动黄河天下反。”梁奇趴在地上,呆呆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