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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过后,很快就到冬天了——山河镇的冬天一向都来的很早,山河中学也迎来了冬天最麻烦但也最有意思的事情:架炉子生火。仿佛被诅咒过一般,曾凡自小学开始,学校每年分给他们班的炉子从来没有超过三成新的。这些炉子大都锈迹斑斑,底盘破损,没人知道这些老古董到底已经被使用了多少年,曾凡一度怀疑它们已经有定河桥的岁数了。
这些炉子虽然被整齐地摆放在同样破损的库房里,拿的时候却要分开拿,因为炉子的底盘和炉身之间已经分离了,如同被行刑的死囚犯。
炉子刚出库房的时候,还不能直接使用,因为这时的炉膛大得如同饕餮的肚子,估计一天就可以吞掉学校发的要烧一个礼拜的煤;而只要一天就烧完了这些煤,学校绝不会补发。这时就需要在炉膛里裹上一层黄泥,让炉膛缩小到只有啤酒瓶或烟囱的粗细;黄泥是黄土高原最不缺的东西,可以忍耐高温的炙烤,而且越烧越牢固。
给炉膛裹黄泥也是一件技术活,最后炉膛的粗细不仅决定了每日煤炭的消耗量,也决定了这炉子是不是能烧旺。当然,这些都难不住李大彪。
学校在每个礼拜的周一下午发放接下来一周的用煤,不论斤两,只给一个箩筐,能装走多少是多少。领煤的时候,学生们充分利用他们学过的几何知识,在众多的煤炭中挑选着不大不小,表面齐整的煤,这样就能在箩筐里多装一些了。学校通过这种方式,的确让学生们的实践能力有了质的飞跃。在教学领域,山河中学的这一将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的教学方法确实是一大创举。
不过有时候再多的几何知识,都没有在衣服的大口袋里揣几块煤来得实在。所以每到冬天的周一下午,山河中学的操场上总能看到两个人抬着一箩筐炭,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几块,有说有笑,仿佛刚挖到了金矿。
生火也是一件麻烦的事,一般都是全班学生轮流作业。生火的人需要提前来学校,并且在全班的人到齐之前,火必须烧起来。生火不比生气,生不着火的也大有人在。以前每次到曾凡生火的时候他都万分紧张,有时候前一晚上甚至会失眠,而越紧张火越不着,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五行全属水。幸好有李大彪。李大彪一到冬天就变得极为活跃,经常早早就来学校,顺便把炉火也生着了。不过这也可能是他住的地方太冷,每晚在床上咬着牙挨天亮,就等去教室生火取暖。
室内生炉子虽然难免灰尘,但火炉自有它的种种妙处,暖气片就不具备。后来曾凡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早就不用炉子而改用暖气了。虽然暖气更为清洁,也更加温暖,可那种温馨却再也没有了,而温馨正好是火炉的灵魂。再后来曾凡去南方上大学,冬天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对火炉的思念已经毫不亚于对家的想念。
班里最会利用炉子的是马涛和刘坚雄。马涛在炉子上炖茶,刘坚雄则在炉子上烤一些土豆片,当然有时候还有玉米粒,豌豆什么的。刘坚雄在炉子上烤土豆片的时候,总是难得的认真,而且烤好之后也不吝给周围早已垂涎三尺的人分上几片——这大概是他最大方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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