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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被吼得莫名其妙:“我做错什么了吗?”
沈故渊没有再吭声,屏风上头挂着的红袍被人粗暴地扯下去,池鱼就眼睁睁看着那屏风跟着朝里往下倒。
“师父小心啊!”池鱼连忙跑过去扶住屏风,抬眼一看,就见沈故渊衣袍半褪、领口微张,原本冰冷的脸上带了点潮红,眼神凶恶至极。
池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沈故渊声音低沉,眼里仿若黑云压城,让人不敢直视。
池鱼挣扎了一下,缩着脖子道:“我现在就滚,您先松开我。”
“来不及了。”咬牙切齿的四个字,带着无边的恼怒,冻得池鱼浑身发凉,正有点茫然,整个身子就被人压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侵略的气息从这人的身上传来,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池鱼慌了,挣扎着抬头,想问他是怎么了,结果面前的人直接低头,狠狠地攫住她的唇。
池鱼傻了。
沈故渊本是体寒,周身一向冰冷,可现在,他身上的温度比她还高,像炙热的火,要把她这只不知天高地厚扑过来的飞蛾焚烧殆尽。
“师……师父。”艰难地喊了他一声,池鱼想问问他是怎么了,可沈故渊压根没给她问的机会,抵着她,纠缠不休。
已经同床共枕很久了,宁池鱼很熟悉沈故渊的胸膛,每次被他抱着,都觉得很安心。可眼下。同样的胸膛,她却忍不住瑟瑟发抖。
坦白说,若是沈故渊温柔地引诱她,她绝对抵挡不住,会欢欢喜喜地从了也不一定。可现在的沈故渊,跟温柔没有半点关系,一边想索取她,一边又想撕碎她!
没错,就是撕碎,他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半点也没有心疼她的意思。
池鱼很茫然,沈故渊为什么突然这么恨自己?又为什么突然跟她这样?
来不及想明白了,眼前的人双眸血红,咬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道:“你想下地狱,我成全你!”
疼,无休止的疼痛淹没了她,池鱼睁大眼看着沈故渊,眼里满满的都是茫然,像要被遗弃的猫咪,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主屋里东西摔砸的声音不断,还伴随着宁池鱼的闷哼声,苏铭想进去看,被郑嬷嬷一把拦住,拖到了外头。
“我的老天爷啊。”捂着心口,郑嬷嬷脸色难看地道:“主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郝厨子皱眉看着她道:“你又出什么馊主意了?”
“这能是馊主意吗?”郑嬷嬷跺脚:“光靠他们两个,八辈子也走不到一起去!”
这么一说,再听听主屋里的动静,苏铭和郝厨子瞬间都明白过来,齐刷刷地瞪眼看她:“你竟然敢做这种事!”
“哎呀!”郑嬷嬷别开脸:“我是觉得主子挺喜欢池鱼丫头的,谁知道……你们先去准备吃的和热水,我去准备药浴!”
这怕是,得用最好的灵药才行了。
月亮挂在枝头的时候,主屋的门打开——或者说是被人从里头一脚踹开了。
沈故渊浑身戾气,胡乱披着红袍就往外走,步子极大,白发张狂。
“主子!”郑嬷嬷连忙拦住他,硬着头皮道:“侧堂有热水,您这是要往哪儿走?”
沈故渊凉凉地看她一眼:“谁知道你的热水里有没有什么药?”
郑嬷嬷心里一凉,跪地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老身的错,您别出去了,外头哪有什么好去处?”
“轮不到你来管!”狠狠拂袖,沈故渊抬步就消失在了院墙之外。
郑嬷嬷皱眉,连忙起身跑进主屋。
池鱼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神色看起来比沈故渊平静许多,见她进来,还笑了笑:“嬷嬷,有热水吗?”
“有。”郑嬷嬷过去,愧疚地道:“是嬷嬷骗了你,嬷嬷对不起你。”
笑意有点僵,池鱼垂眸:“嬷嬷也是想帮我,只是……他接受不了我,所以不怪嬷嬷。”
长叹一声,郑嬷嬷抬手扶她下床,怕她冷着,干脆直接裹着被子去了侧堂。
但是要进澡盆的时候,被子落下来,郑嬷嬷傻眼了。
满身青紫和红痕,主子当真是……半分的怜惜也没给她!
池鱼笑了笑,坐进澡盆里,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道:“他这是觉得我故意给他下药,所以恨我了。”
郑嬷嬷眼眶都红了,捏着拳头转身就走:“我去找主子!”
“他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的。”池鱼喊住她:“嬷嬷还是先给我上些药吧,我怕明天睡醒,会动不了身。”
“他会后悔的!”郑嬷嬷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吗?池鱼低笑,沈故渊后不后悔她不知道,但她……后悔了。
也许余幼微说的是对的,上赶着应和的男人,总是不会重视你的,反而觉得你低贱。男人这东西,就得勾着,让他欠得慌,反而很容易把你捧在手里宠。
可这么一看,她觉得这些男人真没意思,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过,为什么非要对谁动心,想跟谁一生一世呢?
沈故渊帮了她太多,又总是和她在一起,所以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愫,这情愫都不一定是喜欢,她何必这么奋不顾身地想让他爱上自己?黎知晚的忙,她可以不帮的,反正沈故渊最后也不会娶她。
“姑娘,想哭就哭一会儿。”郑嬷嬷心疼地看着她:“嬷嬷帮你守着。”
“没什么好哭的,三王爷何等人物,能与他有夫妻之实,我足以让全京城的姑娘羡慕了。”咧嘴笑了笑,池鱼道:“多少姑娘想和我换都来不及!”
郑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默默背过身去站着。
池鱼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落在澡盆的水里,荡起好几圈涟漪。
低头看着这涟漪,池鱼努力咧着嘴,笑得更欢。
她不难过的,要是再因为一个人难过,那多傻啊。
……
前线传了捷报来,静亲王等人左右找不到沈故渊,第二天沈知白便往仁善王府跑了一趟,却见只有池鱼坐在屋子里用早膳。
“知白侯爷早啊。”池鱼笑眯眯地道:“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疑惑地看了看主屋里,确定沈故渊真的不在,沈知白才坐下来问:“你师父呢?”
池鱼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沈知白皱眉:“很多事情还等着他一起商议,这多事之秋,他哪里能突然消失?”
池鱼望着桌上的清蒸鱼发了会儿呆,然后道:“问问郑嬷嬷吧。”
她不知道沈故渊的下落,下人却知道吗?沈知白很怀疑,但还是去问了一声。
结果郑嬷嬷当真知道,只是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在长乐街呢。”
池鱼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没什么反应,但沈知白却沉了脸,抿唇起身:“我去找他,池鱼你在府里等着。”
“好。”池鱼乖巧地点头,继续吃她的清蒸鱼。
长乐街说白了就是烟花柳巷,沈知白怎么也没想到沈故渊会来这里,压根不用仔细找,往人最多的地方去,一定能找到他!
花眠楼外头挤满了人,男女都有,都踮着脚往里头看着什么呢。沈知白一瞧,立马让护卫挡开人群,往里头走。
“这位公子可莫要再喝了。”老鸨心疼地劝起来:“您有什么想不开的,说给姑娘们听听,姑娘们变着法儿也得逗您开心,您这样喝伤身子啊。”
青楼酒水向来盈利丰厚,以往来人,就算喝死了她可都是不管的,可这回,老鸨竟然劝他别喝了。
沈知白皱眉抬眼,就见那一向仙气十足的三皇叔,此刻红袍凌乱不堪,雪白的发丝从脸上滑过,挡得一双眉目阴暗看不清神色。他坐在垫子上,一言不发地继续灌酒,像是压根没听见人说话。
“三皇叔。”沈知白走近他,喊了一声:“您疯了吗?”
老鸨见有贵客来,连忙道:“这位公子,您快来劝劝,他都喝了一晚上了!”
挥手示意她们都先出去,沈知白关上门,跪坐在沈故渊面前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不回王府?”
慵懒地看他一眼,沈故渊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沈知白皱眉:“眼下各大亲王都在找您,第一场正式交锋咱们这边险胜,但损失不少,孝亲王说有要紧的事想和您商议。”
“是吗?”沈故渊满不在意地挥手:“随便打打就好了,沈弃淮那个人,没有好下场的。”
“你……”沈知白微恼:“池鱼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该怎么想?”
“啪——”夜光杯摔在地上碎得稀烂,沈故渊抬头,眼神凉凉地看着他。
沈知白眨眨眼,万分不解。他说错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申辩,整个人就直接被扔下了楼。
轻巧落地,沈知白皱眉抬头看了看那窗户,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去仁善王府问情况。
池鱼坐在主院的水池边,听沈知白说完情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啊?沈知白很莫名其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怪怪的,你也怪怪的!”
“他是不想听见我的名字,所以冲你发了脾气。”池鱼起身:“眼下正是朝廷需要他的时候,所以想他回来的话,我就别留在这王府了。”
微微一惊,沈知白瞪眼:“这是为什么?”
“我得罪他了。”池鱼轻描淡写地道:“出去避一段时间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沈知白突然看不清池鱼的情绪了。以往她有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但现在,这一张脸笑得简直和黎知晚一模一样,礼貌又疏离。
“去静亲王府吧。”沈知白道:“我能照顾你。”
“不必。”池鱼道:“我恢复了身份,存了月钱在,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想去哪里?”沈知白皱眉:“你一个姑娘家……”
池鱼摸出袖子里的匕首擦了擦。
于是沈知白改口:“你一个人在外头,始终不太妥当。”
“放心吧。”池鱼摆手:“我没什么大事,你们先忙即可。”
说完,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拍拍手起身就往外走。
“哎。”沈知白跟上来问:“你行李都不拿?”
“这府里,除了我自己,没什么东西是我可以带走的。”池鱼耸肩:“就这样走就好。”
沈知白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看池鱼这一脸轻松的样子,跟闹着玩似的,他也不好意思刨根究底,就顺路把她接到永福街的客栈,让她先暂住这里。
“这下你可以去接三王爷了。”池鱼笑道:“跟他说我不在府里了,他就能回去了。”
沈知白点头。带着困惑继续乘车去长乐街,马车晃啊晃,他突然就反应过来哪儿不对劲了!
池鱼平时都是乖巧地喊沈故渊作“师父”的,今日喊的,怎么都是“三王爷”?
“停车!”
直觉告诉沈知白,出大事了,然而等他跑回永福客栈看的时候,宁池鱼早已经没了影子。
永福客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住店很贵,秉着节约为上的原则,池鱼走了几条街,找到一家偏僻干净的小客栈。
“客官里头请。”老板娘很是热情地道:“有空房,客官自己选选要哪间。”
池鱼笑着点头,选了一间不临街的,打开窗户外头就是个清净的院子。
她需要找个地方仔细冷静几日,沈故渊不想见她,她也未必想见他。
本以为他会一直是她的方向,然而经过那疼痛至极的一夜。池鱼发现,她的方向总是在别人身上,所以一旦那人跑得快了,她就会迷路,掉进沼泽,泥足深陷。
在万劫不复之前,她好歹要想办法自己爬出来,要是爬不出来,就想想这一身有多疼,那就不会留恋沼泽的温暖了。
以后,多爱自己一点儿吧,池鱼想。
……
沈故渊是被四大亲王从花眠楼抬出去的,画面之轰动,震惊半个京城。到了仁善王府门口,沈故渊扒拉着门框,满眼黑气地道:“我不进去。”
孝亲王又气又笑:“故渊,你还是小孩子不成?这闹的是什么脾气?”
沈故渊冷哼,他最信任的人跟着个丫头一起算计他,还用的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他能不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牵好她和沈知白的红线,宁池鱼却半点不珍惜自个儿,竟然献身给他,他能不气?他分明只把她当徒弟,她却跟他做这种事……他能不气?
简直是气得想一个雷落下来打在她头上,叫她好好清醒一下,看看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混账事!
“皇叔放心把。”沈知白在旁边道:“池鱼已经不在王府了,您安心进去。”
捏着门框的手一僵,沈故渊皱了皱眉。
不在王府能去哪里?
但转念一想,她不在更好,他压根不想看见她!
手松开,沈故渊任凭这几个老头子把自己抬进去。进了主屋,鼻息间还能闻到一股子属于宁池鱼的药香,然而床榻是空的,四处都没人。
抿了抿唇,他斜眼扫了四周,没说什么。坐下来等着郑嬷嬷上茶。
亲王们都来了,势必是要直接在这里商议要事,所以郑嬷嬷没一会儿就端着茶来了。沈故渊斜眼睨着她,想听她说点什么,然而郑嬷嬷眼皮都没抬,恭恭敬敬地上了茶就下去了。
沈故渊眯眼,收敛心神先与众人议事。
等散场的时候,沈故渊站在主屋门口目送他们出去,顺便堵到了出来倒水的郑嬷嬷。
“主子。”郑嬷嬷依旧行礼,然后绕过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这样?沈故渊眯眼,这老太婆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吗?就算不愧疚,不是也应该上来替宁池鱼喊喊冤,说说她去哪儿了?
微微有些恼怒,沈故渊转身回房,呯地一声倒在床榻上。
他昨晚一晚上都没能休息,心里实在烦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宁池鱼这样做,压根没有考虑他的感受,而且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那她的事情,他还有必要管吗?
宁池鱼的红绳是有的,可红绳那一头却没人,按理来说有红绳者就会有姻缘,然而宁池鱼是个例外,她没有姻缘对象。
他当时也是烦了,随手把她和沈弃淮捆在了一起,才导致宁池鱼这十年感情错付,落得个要被自己所爱烧死的下场。这是他欠她的,所以要偿还,帮她抹平心里的怨气,再寻一段好姻缘。
可现在,宁池鱼是他的人了。
柔嫩的触感到现在还能从指尖上回忆起来,沈故渊知道,自个儿昨晚与其说是在与她欢好,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恼恨,他生平最恨被人算计。就算是她也不行。
然而……现在想想,她是不是会很疼?
烦躁地闭眼,沈故渊决定不去想了,好好补个觉吧。
大雪纷飞,梦里的雪是好久不见了,这回又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铺得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沈故渊茫然地走在雪地里,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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